第一章 击杀您的是伊利亚•穆罗梅茨

1917年 春 波兰

原本是下雪季节，却因为炮火的热气与熊熊燃烧的森林变得无雪可下，只得借着有毒的粉尘凝结成酸雨，淅淅沥沥地下在加利西亚的战场上。

远处零星传来蹲在假树观察塔里狙击手阴人的枪声。以及“汉斯你煮的咖啡真难喝！”的咒骂。

满是泥泞的战壕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披着青绿色军用大衣的军官大跨步地在战壕间穿行，左右未上漆的临时木板凳上坐着的值班士兵，无论是身体健全的，还是打着绷带、缺胳膊少腿的都连忙起身敬礼。

但看到这位军官的表情，就连因伤痛而低眉垂眼的伤兵也露出笑容——那是嘲笑的表情，而嘲笑的内容大家也早都心知肚明。

军官鼻子里嗤嗤地发出声响，吹动着金黄却因战争压力而日益发白的小胡子一颤一颤地地骚动，转身进入了一处简易防空处理的士兵宿舍。

狭窄的房间内挤着八具双人床，军官一到门口，那些正在擦枪的、抽烟的、或胖或瘦的士兵也纷纷起身敬礼。

由于速度太快，一时间宿舍里因为头撞到上层床铺和急于从上铺下来而跌倒在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有坐在灯光暗淡的房间尽头，摆弄着一堆枪械零件，坐在一张用绷带处理了断腿的椅子上的金发年轻士兵不为所动。

军官吸了口气，用拳头大声砸门并吼叫到：“二等技术兵刘易斯·亨利！”一时间灰尘从房顶上落了下来。

那个名叫刘易斯的士兵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抖得那本不结实的椅子顺势折断，让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忙以算是敏捷的速度站了起来向这个留着小胡子的军官敬礼：“是的长官！”旁边那些胖瘦士兵又连连传来嗤笑声。

长官上前一步，从口袋中掏出一封烙上了“已审核”印章的信件交给刘易斯：“来自你那亲爱的斯太尔武器设计局。”刘易斯立即激动地接过了信件，颤抖地当众低声念了起来。

亨利先生你好：

我们已经收到了您寄来的本月份武器设计图。我们对如此恶劣战场上的您竟有如此学识和技能一事着实感到惊讶，但如同您先前寄来的武器设计图一般，您设计的产品简单、粗鄙且毫无美感可言，没有资格列装在我们高贵的奥匈帝国军队身上。为此我们驳回您应聘斯太尔武器设计局武器工程师一职的请求。

另外，请您不要再寄来新的武器设计图了，我们的人事部经理对您的叨扰感到十分不满。

以上，此致敬礼。

刘易斯又急又气地看完，一把将信件摔在地上：“怎么又是这样！我的设计明明都已经投产了，斯太尔却还是不肯接纳我！”

然后贴近了长官：“长官，您一定得为我作证——”

刘易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设计图，又从枪套里拔出1917手枪放在长官面前比对：“您看，从枪口到保险装置全部都是我的设计——”

长官猛地推了一把刘易斯，将他推离自己，大声喝道：“够了！”

“是！是的长官！”刘易斯低声下气的回答道，他也知道跟自己的长官抱怨这些毫无用处，但话道嘴边终究未能忍住。

长官用伶俐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房间内的众人，随后视线回到刘易斯脸上：“去把六区的大炮修好。”

刘易斯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无非又是日常工作罢了，这般坚持下去终有一天能熬过战争。

然而就在刘易斯放松警惕，披上雨衣并抱起工具箱，跟着长官走出宿舍、转过一个拐角时，长官猛地把刘易斯壁咚在战壕墙上。吓得刘易斯手中的工具箱掉到了地上。

耳边传来的是威胁的口气。

“听着，我之所以在人员这么紧缺的情况下还允许你窝在战壕里当技术兵，怕的就是斯太尔来找我提人的时候我不得不拿一具尸体交差。”长官的胡子一动一动，“但现在斯太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无非就是一个会画两笔鬼画符的江湖骗子、无耻的懦夫！今天开始，你必须和大部队一起冲锋！”

“我不是懦夫！加利西亚那仗是我打的！我才是加利西亚的恶鬼！”被憋到墙角的刘易斯的脸憋得通红，怒火中烧地瞪着面前的军官，低声念道。

军官则将眼球瞪得更圆，猛地打了刘易斯两巴掌：“我不管你跟那个急着结婚的小贵族有什么过节，但既然你以下士的身份被分到我手上，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是的……长官，但我们不如做个交易——”硬的不成便来软的，但军官似乎早就受够了刘易斯的鬼主意——因为上一次他就是这么被“蒙骗”的，怒吼着打断了他的“交易”

“我说了！跟大部队一起冲锋！”长官的眼神凶煞了起来，又怒吼着重复了一遍，这才将一脸不满的刘易斯吓得老实了些。

长官说完不等刘易斯再次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一定会又被这除了脑子好使外一无是处的刘易斯“带到沟里”，只是嘴里嘟囔着：“软弱的士兵……无耻的贵族……我真是受够这该死的帝国了，没有一样是好的。啊，啊，跟那些毛子相比，我们还有饭吃。”

看着长官远去的身影，刘易斯面容憔悴叹了口气：“完了，全糊了……”他设法捋顺了发软的腿，搬起地上的工具箱，缓步走向六区的炮台。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鸣叫——空袭警报！刘易斯抬头一看，只见几十架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伸着宛如死神长袖般笔直的翅膀，气势汹汹地向这边飞来。

战壕中的脚步声顿时混乱起来，夹杂着：“进掩体！”的喊叫声，快速从刘易斯旁边通过。

熙攘间，不知是谁推了刘易斯一把，工具撒了一地，而他一直揣在兜里的那张武器设计图也飘向了逆着人流的方向。

刘易斯惊慌地丢下工具箱，艰难地拨开人群去追那随风远去的纸。

几次失败后，刘易斯终于在人流稀疏处一把将即将落入泥地的设计图抄了起来，正准备回身跑去避难，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尖啸，一枚二百五十公斤炸弹直逼刘易斯头顶而来，刘易斯连忙匍匐在地，他知道此般动作能尽量减小爆炸的伤害。

只是、

“Duang~”那是金属与头骨碰撞的声音。虽说是枚哑弹，但终究击倒了刘易斯。

意识模糊之际，刘易斯在恍惚间听到一些脚步声——那是一些高举着着治疗针筒飞奔的医疗兵。

“医疗兵~快来救我~”虽然没有人能听到，但刘易斯还是在自己即将离去的灵魂中呐喊着，却只见——

医疗兵距离10米

医疗兵距离5米

医疗兵距离1米

“华佗~华佗~快把我扎起来！”刘易斯念着某位东方神医的名字，然而——

医疗兵距离5米

医疗兵距离10米

医疗兵们高喊着：“救了那个贵族就能升官啦！”离刘易斯远去了。

“什么？明明一针我就能活过来的！”刘易斯惊愕——他实在没想到这些医疗兵为了抢着扎某个受伤的贵族军官竟然能放弃就近在眼前的，被哑弹砸了头的自己。

用尽全身力气，刘易斯挤出了最后两个字：“庸医……”

伊利亚·穆罗梅茨 重型轰炸机☆100 让您倒地不起。